2021
「人的想法,随着时间的流逝,往往会发生一些他们当初怎么都想不到的变化。年轻是把双刃剑,在刺向这个世界的同时也暴露着自己的软肋。剑的一面是未被污染的理想在年轻的血液里驰骋,另一面是不合身的战甲包裹着一无所有的疲惫。」
二
今天我二十二岁,是成年之后的第五年。
时间是这五年里唯一的常量,我越来越多的思考它带给我的改变。
二十岁该比十八岁更独立,三十岁要比二十五岁更稳定,社会赋予了每一周岁特殊的意义。
我被共享了成长的内涵,被期待着度过每个作为共识的时间点,都能发生质变;
我也被共享了成长的焦虑,期待着通过每个被认作权威的考验,就能迎来拐点。
但我只能走在自己的时区里。
它转得很慢,也并不太舒坦。
庆幸的是,我一直在走。
我告别了八年来阴翳的自我,接受我与爱人们的平凡、普通和渺小;
我能够摆脱药物而维持创造力,大多时候我足够专注、容忍与幸福;
我珍视而热爱现时拥有的生活,尽管它为年少所轻视、鄙夷和唾弃;
我仍保有倾向阳光的本能,具备通过学习、思考、锻炼自愈的能力。
我不再抑郁。
三月九日天气晴,我终于熬过了冬天。
三
少年写梦,死于肿瘤要比死于精神病体面。
我去了很多趟医院,做了很多不必要的检查,试图寻找身体器质性病变的证据,回答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。
碱中毒、咽鼓管、食道炎,这些无关痛痒的病症,在不适的环境中无数次的陪伴我、挽救我,让我无所顾忌地愤怒、昏厥、再复活。
它们教会我如何感知和观察肢体,如何鉴别异常的症状,如何诠释应激环境下的怨诉。
总以为疼痛才让人清醒,所以常常会忘掉这一点:
健康是一件好事。
走出医院的时候,斑马线外的姑娘将一枚硬币递给了路旁的乞丐。
世界上有贫穷、欺骗和狭隘,但也有它原本的善意、温暖和包容。
我感激这样的现实。
四
我遇见的每张新面孔都带着旧的面具。
我的确想象过、感受过、触碰过相似的宇宙,但更多时候我疲于回应呢喃的呼唤。
精神状态是会消耗的,长期的输出把情感的阈值无限抬高,我因此而「钝化」。
同样的故事讲过一千遍,就不再想要开口;
同样的回复听过一千遍,就不再期待赞美。
我逐渐放弃从外界汲取「情感营养」,逐渐失去对他人的「好奇心」,逐渐正式地开始老去。
但我仍在学着去爱。
我还有注意过、结识过、崇拜过那些热情洋溢无所畏惧的人。
我不能用自信或是强大去描述一类我尚未了解的性格,但他们的眼里总是闪烁着光芒。
那是一种笃定的神情,一种相信自己、相信自己的能力、不害怕否定或拒绝的姿态。
这是一种美好的品质。
也是我想要成为的太阳。
五
我只能做好一件事。
我组织了自己的团队,才发现自己并不善于沟通和管理;
我学习了很多技能,却没能转换为长远的收益和本领;
我还犯了许多错误,一些因为年轻、因为刚愎做出的不合宜之举。
我的经历让我有了与众不同的实力和勇气,但我不会再用它形容自己,无论是心态还是智识上。
我仍然被过去的自我所塑造,但我不再圆满,或者说,我终于发现自己一直都不是完整的。
我仍然有所缺少,仍然能变得更好。
我一直在成长。
成为一个可以被人利用的人;
成为一个有更多影响力、更高话语权的人;
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。
但现在的我还不足以帮助那些没有我幸运的人;
还不足以去改变在起跑线上输给我的人的命运;
还不足以去回报激励我、陪伴我、教导我的人;
还不足以撑起一个知识分子教化众生的使命感。
我应该先做好一件事。
我不需要那么多改变人生的机会,我的专业就是我的武器,是我在成人社会生存和立足的底气。
直到有一天,我能够心平气和地陈述:
这是我的领域,请相信我的判断。
六
“随着年龄的增长,你会越来越觉得家庭才是人生幸福的主要来源,会觉得其他一切追求都相对不那么重要。”
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重新认识了我的家庭:
十一岁那年,我独自离家去疯狂英语过年;
十五岁那年,一顿平常的早餐上我说想死;
十八岁那年,因为退学在跨年夜哭进医院。
这些瞬间即便在我的记忆里也显得深刻而沉重,以致于一直没有注意过家人的感受。我总把自己放在不被理解的狭缝中,认为只有尖锐的对抗才能彰显我的个性,只有特立独行才能获得真正的安稳。
我应该长久而深刻地反思这一切。
我还很年轻,还看不清很多事情的意义。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这个世界,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被了解。
我读到父母写给我的信,读到父母的婚姻,读到他们的撕裂和爱情。
原来我一直祈求、寻觅、追逐的爱与幸福,就是我一直所处的环境;
原来我所有的才智都写在我的基因,所有的幸运都源于我的家庭;
原来过去和现在的每一个瞬间
我都有被爱。
七
“后来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了,因为他二十二岁了。”
我无需回想就能感受到这三年永不熄灭的情感对自己性格的塑造:
做一个温暖而柔和的人。
我无比感激曾被给予的信任和精神力量,也将一直铭记这段见证我的青春与跋涉的旅程;
我对不可避免的离别感到万分遗憾,也将一直期待未来可能的重逢与心动。
我因你而温柔,也因你而疼痛。
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明白那个对大多数人显而易见的命题:
爱情可以不是沉重的。
爱情可以不用伴随着漫长的焦虑与痛苦,可以没有那么多困难要克服,可以不需要单向的奔赴,可以不让人沉浸在深深的怀疑和自我怀疑、责备与相互责备之中。
蛛丝无法捆绑云雾。
但太阳升起的时候,我们沐浴在同一片温暖。
希望你一切都好。
来不及感谢 是你给我勇气
让我能做回我自己
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
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
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
一幕幕都是你 一尘不染的真心
与你相遇 好幸运
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
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
你张开了双翼 遇见你的注定
八
今天不再是九岁孩子十周年纪念日的三年庆了
再赤诚的心也会长大,再舍不得也留不住时间
好在成熟和天真并不矛盾。
我更多的了解但更少的谈论一些被视作禁忌的话题。我学习不同的主义和玩具,了解不同的党派与圈子,明确自己的倾向与属性。
「如果不跳出这个仪式所设定好的舞台,不动用凌驾于语境的理性和批判力去理解灾难叙事、理解被灾难所寄生的我们,我们的悲情终究已经结束了它的使命。回复常态的慰藉和狂喜被释放后,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叙事就完成了对我们记忆的收编,然后擅自画上一个圆满句号。一如既往,长此以往。
不要那么自信地说:“永不忘记。”不忘记不仅仅是指传承,它的核心是背叛——为了夺回主权的背叛。它意味着,我们的记忆将不再和集体合流,从而我们的身份也是。」
责任感、同情心
求知欲、爱与性
我记下所见所感的一切,以此来抗拒衰老、遗忘和改造。
我将跌倒在高于人群的地方。
九
但愿未来的我看到今天的我
不再像现在的我看过去的我
> Your Highness